上海中醫藥大學教授 王慶其
醫病先醫心
近代醫學研究發現,不僅大多數精神系統疾患和精神情志因素有密切的聯系,許多軀體病變的發生、加劇和減輕也和精神情志因素關系很大。裘沛然先生認為,人體本身存在著一個調控系統,具有自我調整、自我控制、自我修復、自我防禦的能力,而這些功能的發揮,必須以心境泰然,神志安定,充滿樂觀和信心為前提,否則反而導致病情的加速惡化。
裘先生在臨床工作中體會到,醫生的語言、表情、態度和行為等,對病者的情緒、態度、行為以及治療的效果有著密切的聯系。臨床上經常耳聞由於醫生的輕率或解釋不當及語言粗暴,給患者的心靈蒙上一層陰影,使他們滋生悲哀、沮喪,以致產生醫源性疾病。裘老在臨床上常常以滿腔熱忱撫慰病者,曉之以理,動之以情,以赤誠之心感化患者,然後配以適當的方藥治療,千方百計減輕病者的痛苦。
大方復治 反激逆從
裘沛然教授治療疑難病證積有許多經驗,其中對某些病機表現為氣血同病、寒熱錯綜、虛實夾雜、病邪深痼的病證,常采用大方復治的方法,即廣集寒熱溫涼氣血攻補之藥於一方,以取藥性之相逆相激、相反相成的作用,常收到出奇制勝的療效。
斂散同用。斂,指收斂耗散之陽氣陰津;散,指解散邪氣。斂散同用法適用於正虛邪戀的復雜病情。例如,慢性咳喘病,肺氣已虛,伏飲留戀,或又復感新邪,此時,先生常仿仲景小青龍湯法,用麻黃、桂枝、細辛宣散在表之邪。以細辛、幹薑散寒蠲飲,配合五味子、訶子、白果等收斂耗散之肺氣,兩者一散一收,使邪氣去而肺氣和。
潤燥互用。即以辛香苦燥藥與陰柔滋潤之品合用,適用於濕滯不化而陰津已傷之證。癥見口苦而黏,燥渴欲飲,苔厚膩黏著或如積粉堆砌,舌質幹燥少津。此時若單用辛燥則津益傷,專以滋陰則濕愈滯,唯有潤燥互用,可令濕化津復。先生常選生地、熟地、天冬、麥冬、蘆根、玉竹與蒼術、厚樸、陳皮、半夏等相佐應用,可收殊功。蓋濕乃濁邪,其性黏滯,若陰虧之體感染濕邪,或濕鬱化熱傷津,遂成濕滯津虧之證。用養陰生津藥後,津潤液充則膠痼之邪浮遊,再佐以化濕之品,俾邪去津復。
寒熱並投。臨床所見一些疑難病證其病機屬純寒純熱者較少,而以寒熱錯雜者為多,此乃陰陽互根,寒熱轉化之理。如慢性腎炎伴慢性腎功能不全者,多因病邪久羈,陽氣被戕,陽虛而生內寒;另一方面,餘邪熱毒蘊結未消,盤踞下焦,證見寒熱兼夾。欲補陽者必益其陰,無陰則陽無以化;陽氣得振則濁邪潛消,再佐清泄,其效益著。先生選用附子、肉桂、仙靈脾、巴戟肉、肉蓯蓉、補骨脂、生地、熟地、山茱萸、黃柏、黃連、半枝蓮、知母、漏蘆、澤瀉等,陰陽寒熱並調,每多建功。
補瀉互寓。無論外感或內傷,病經遷延,證見病邪內蘊與正氣削伐並存,屬本虛標實者多,故補瀉兼施幾乎是治療疑難病證的通則;治療時根據虛實之多少又有“寓補於瀉”及“寓瀉於補”之殊。如先生治肝硬化常取大黃螷蟲丸、一貫煎、當歸六黃湯三方運籌變化。大黃螷蟲丸在活血行瘀藥中佐以地黃,此“寓補於瀉”;一貫煎在多味滋陰養血藥中伍入川楝子,乃“寓瀉於補”;當歸六黃湯補氣養血與清熱解毒並重,移用於治療肝硬化,別開蹊徑。臨床應用時按邪正盛衰的具體情況,三方參伍,消息進退,收到較好療效。
動靜結合。人身本乎陰陽,陰陽見乎動靜。動靜合宜,氣血和暢;動靜失調,氣血乖亂。故凡治病用藥,必須把握動靜變化。先生善用炙甘草湯治療心肌炎後遺癥及各類心律失常。是方在益氣養血滋陰藥中輔以桂枝、生薑溫經通脈,乃靜中佐動,故知仲景這方寓有深意;先生還加入丹參一味,通行血脈,使之相得益彰;若氣虛明顯,再加大劑黃芪,所謂“大氣一轉,甚氣乃散”。再如治胃氣虛弱所致的心下痞滿,腹脹雷鳴者,先生常重用甘草,黨參、熟地、大棗等補氣健脾厚腸之品,佐以半夏、幹薑、黃連、木香等辛開、苦降之味,靜中有動,補中寓行,俾胃氣健而能運,氣機暢則痞滿消。
Orignal From: 裘沛然 大方也可出奇制勝